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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 | 徐大明:回忆我的老师康拉德·科尔教授

汉语堂
2024-09-08

本文转载于:语言战略


纪念Ernst Frideryk Konrad Koerner (1939-2022)

——回忆我的老师和朋友康拉德·科尔纳教授


徐大明


收到康拉德去世的消息时,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是李嵬教授发来的微信,粘贴的是约翰·本杰明出版社的讣告中的内容,因此应该是真的;我知道,自2001年从渥太华大学退休之后,康拉德一直还在与本杰明出版社合作。但我还想再确认一下:讣告是1月21日发出的,去世日期却是1月6日,没有地点、原因等讣告中常有的信息;于是我上网去查,搜索百度,只查到了有关EFK Koerner的不同著作的许多网页;随后,从必应搜到了本杰明出版社、语言科学史研究国际学会、亨利·斯威特学会(The Henry Sweet Society for the History of Linguistic Ideas)等几个机构的英文讣告,本杰明的那个仍然是最详细的;其中一则讣告还载有“有待家属发布信息”的附言。随后,德国的朋友还帮我查阅了德文报章,没有更多信息。


康拉德·科尔纳


本杰明出版社的讣告中指出,康拉德·科尔纳与该社创始人约翰·本杰明的会晤开启了该社语言学出版事业,其中的标志性成果有Historiographia Linguistica,Diachronia 等期刊和Amsterdam Studies in the Theory and History of Linguistic Science丛书,丛书包括五个系列:Amsterdam Classics in Linguistics, 1800-1925(《阿姆斯特丹语言学经典,1800-1925》)、Classics in Psycholinguistics(《心理语言学经典》)、Library & Information Sources in Linguistics(《语言学图书信息资源》)、Current Issues in Linguistic Theory(《当代语言学论题》)和Studies in the History of the Language Sciences(《语言科学史研究丛书》),这些皆由科尔纳策划和发起;并且主编了五套丛书的全集或其中大部分分册。那些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出版延续至今的期刊和丛书,直到近期才陆续完成了主编的交接,而科尔纳也继续关心和支持着他的接班人的工作。


康拉德·科尔纳(2020)专著


收到不幸的消息后,曾向几位朋友提及康拉德;知道我闭塞的情况之后,朋友开始发给我搜到的一些信息。国内有百度、知网等来源的很多信息,国外各种来源的信息更多,网页、图片、视频等都有,但基本都是关于康拉德·科尔纳的学术成就和生前活动的,几乎没有关于他去世的消息;维基百科中的有关内容可以显示这种情况。

关于康拉德·科尔纳,维基百科的人物介绍是“德国作家、研究人员、语言学教授和语言学历史学家”(German author, researcher, professor of linguistics, and historian of linguistics). “E.F.K. Koerner” 条目下,有Early life and education(早期生活和学习经历)、University career and major publishing projects(高校教学经历和主要出版活动)、Later career and honours(晚期事业和荣誉称号)、Personal life and death(生卒信息),以及Bibliography (书目) 等几节内容。在这其中,篇幅最长的一节是University career and major publishing projects(高校教学经历和主要出版活动),包括七个自然段,历数了科尔纳教授在获得博士学位之后的工作经历和成就,包括在美国、德国和加拿大的多所高校中的任职经历和教学科研成果,他创办的期刊和丛书系列,作为主要发起人建立的国际学会,开创的国际系列会议,以及在加拿大的社会服务的贡献等内容。而最短的一节是Personal life and death(生卒信息),只有一行字:Koerner died on 6 January 2022, at the age of 82 (科尔纳于2022年1月6日去世,享年82岁)。除此之外,Later career and honours(晚期事业和荣誉称号)和Bibliography (书目) 则有较多的内容,前者提到他2001年移居德国,并且列出1988年以来他所获得的各种奖励和荣誉,包括加拿大、波兰、保加利亚、俄罗斯、德国、英国等国的多所高校和研究机构授予的奖章和荣誉称号;后者分列“科尔纳教授专著”和“科尔纳教授祝寿集”两小节。“科尔纳教授专著”列出了16部出版著作;其中多为英文著作,还有法文和塞尔维亚文的,却没有一本是德文的。“科尔纳教授祝寿集”列出了五部敬献科尔纳教授的著作和祝寿集。

维基百科上关于科尔纳教授的“Early life and education”(早期生活和学习经历),确认和补充了我之前了解的一些信息。我以前的印象是,科尔纳教授早年可能家境清寒,因此养成了生活简朴的习惯,却不知道他出自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亲Johann Jakob Friedrich Koerner 于1922年在海德堡大学获法学博士学位。另外一个印象是,科尔纳教授自己曾作为留学生在加拿大读博,因此对我们这些在渥太华大学的外国学生比较同情和关心;但之前我不知道的是,他曾在德国、法国、英国等多所高校学习多个专业,获得多个不同学位,最终才进入语言学专业并获得博士学位。我之前知道,他曾在德国服过兵役,因此养成了严格自律的作风;却不知道他还曾做过中学教师等其他工作,也不知道他熟练的法语不仅来自他在加拿大法语区的经历,还来自早年在法国学习和工作的经历。 

科尔纳教授是我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渥太华大学读博期间的一位老师,他曾担任我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的委员,也曾是我的“老板”——为我提供过“研究助理”的兼职工作机会。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所谓“老板”与国内很多学校研究生用“老板”一词私下里指称自己的导师有所不同。我的博士论文指导教师帕普拉克(Shana Poplack)教授并不是我的“老板”,她领导的社会语言学实验室长期聘用许多研究生兼职助理,但我参与不多。因此,我做科尔纳教授的“研究助理”,与我的学位研究项目没有直接的关系,几年中我在他指导下做的工作,主要是辅助他所做的期刊和丛书的编辑工作,从中我学到了很多;后来我们的关系逐渐密切起来(改面称为Konrad (康拉德)),才有机会在一起讨论一些普通语言学和历史语言学的问题;而我对他的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史却从未表示过兴趣。可能是为了避免干扰帕普拉克教授对我的论文的指导工作,直到我博士论文答辩前后,科尔纳教授才开始关注我的博士论文的内容,鼓励并协助我出版该论文,可惜我当时没有珍惜,主动放弃了现在看来是十分难得的一次机会。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康拉德是学生口中的“钻石王老五”;后来了解到,康拉德曾经历过一些感情坎坷,或许就是他未婚的原因。再后来,他曾一度向我倾诉向往一个理想的异性伴侣而不得的苦闷。然而,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他几次说到“I am married to my books”(我与书为伴);虽然他渴望与异性交往,但绝不会让社交影响到他的工作。他是一个“工作狂”,在办公桌前一坐几个小时不动,甚至无论节假日,“全年无休”。有次在说到一位朋友家庭美满,连连添丁时,他却提到期间自己的多个“brain child” (“脑孩”,指他的学术产品)。

中国知网上,可以发现中国学者比较关注Konrad Koerner的博士论文《费尔迪南·德·索绪尔:语言学理论在西方语言研究中的渊源与发展》,以及他自上世纪70年代初以来开始主编的《阿姆斯特丹语言科学理论和历史丛书》。2003年我回到国内工作以后,曾遇到过几位比较了解科尔纳教授国际影响的中国学者,他们拜托我邀请他来华访问和讲学。这时我才了解到,由于多年来他久坐不动地工作,积劳成疾,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腰背病变,不能乘坐飞机了。遗憾之余,我也多次劝告他要劳逸结合,不必再做一个学术“斗士”(fighter)了,然而他的回答却是,工作是他生命的意义和生活的乐趣,他还要继续坚持、奋斗下去,同时不无骄傲地讲述了一些他的最新成果。多年以来,记得他曾一次一次地告诉过我,他编的书已经有300本了、600本了…… 以至我后来就等他说“1000本了”;但算上主编的期刊的话,他的“脑孩”早就数以千计了。

科尔纳教授作为一位献身学术的学者,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虽然我未能加入他的研究方向,但他的刻苦努力,他的严谨治学,一直在激励着我进步。虽然我们已多年未再谋面,但他的许多行为举止仍记忆犹新,他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我确信这些还会伴随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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